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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的与她额头相抵,轻道:“慕华,我走了。”
  ……
  又是一年深秋。
  “你将羹汤放着吧,我现在喝不下。”
  武则天软绵绵地靠着腰垫,乏力疲惫,连与身边侍奉羹汤的李衿说话都颇为费劲了。
  她老了,已经是人生的暮年。
  目力再不比从前,视野都逐渐现了模糊的浑浊,她知道,这具衰老的身体已经一步步接近油尽灯枯。
  李衿只能将玉碗搁回托盘,令宫人抬下去温着。
  宫人领命去了,临要出门前,躺在榻上的武则天突然咳嗽起来。
  “咳……都,都退下去。”
  年老衰垂,然而谁又敢轻慢退位的武皇,皆是唯唯诺诺,小心退了出去。
  高大的殿门轻轻合上,殿内一时寂静无声。
  御榻前点放的烛盏,暖色的火苗轻轻摆动,灯芯忽地炸出一星烛花,发出呲呲轻响。
  “母亲,”李衿道,“今日可想去外头走走?”
  上阳宫历来冬暖夏凉,绿树红花,景色幽静美丽,最是适合人修身养性之处。
  武则天却轻轻摇了摇头。
  自打退位之后,先前还精力充沛,每日梳妆打扮的女皇,突然像是苍老了百岁。
  不愿再对镜贴花黄,也不愿再着华贵的衣裳,更不愿丝竹声乐,邀月对酒了。
  李衿有些愧疚,也许母亲不退位,还能再多些岁月。
  “安定,”武则天突然开口,“你也走吧,不必留着陪我,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  语气也极为疲惫,李衿嘴唇动了动,想要劝慰母亲一番,却终于什么也没说。
  “那……儿先退下,母亲若有吩咐,即刻令人传我来便是。”
  李衿小心后退十几步,深深一鞠,才转身轻轻离开。
  殿内再度寂静无声。
  檀香的幽芳弥散,垂垂老矣的武则天,望着这内饰华丽的宫殿,只感到一阵阵的空虚。
  她现在,什么也没有了。
  九郎不在了,慕华也不在了,她握在手心里的冰冷权势,也通通不在了。
  尽管李樘登基之后,每十日便要率领群臣来上阳宫请安,山呼则天大圣皇帝安好,可武则天依然精神不振。
  今天安安静静的上阳宫,更叫她昏昏欲睡。
  这一睡,兴许就不会再醒过来了。
  意识昏重混沌,隐隐约约里,武则天好像看见榻前有人走近。
  一袭白袍,飘然若仙。
  慕华?
  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光亮,苍老的面容竟在瞬间容光焕发,武则天甚至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。
  她想呼喊下人,来伺候她梳妆更衣,喉咙却只能模糊不清的混浊字音。
  风烛残年的身体摇摇欲坠,武则天突然脱力,一歪朝着右侧倒去。
  可这一次,跌进的是梦寐以求的怀抱。
  柔软的胸脯,好闻的淡香,还有那让她枕靠过无数次的,虽然纤弱,却坚强的肩膀。
  “阿约……”
  耳边突然响起这熟悉的轻唤,声若清泉石上流,依旧清雅悦耳。
  一滴泪,突然从眼角滑落。
  她终于还是来了。
  依然那么年轻,依然容颜依旧,不老不衰。
  “慕……华”
  武则天想:她的一生大概爱过两个人,一个女人,一个男人。
  她记得年少时的初遇,记得被家中同父异母的兄长吆喝欺负时,是谁出手相救。
  也记得在太极宫,为太宗才人的那段寂寞日子,是谁陪她度过的。
  太宗眼里的媚娘,只是一个有些新鲜的小娘子,过后便是没有地位的后宫佳丽。
  若是没有凌慕华为她带来吃食,给她偷叁省六部存下的史书典籍解闷,她大概是要吃不少苦头,哪还能有闲心研习书法,遍观史籍。
  阿约,是只有凌慕华才会唤的名字。
  后来发配感业寺,日子清贫,又被主持几番刁难,若不是凌慕华暗中护着,她哪能安生。
  看朱成碧思纷纷,憔悴支离为忆君。
  柔情百转的《如意娘》,若非凌慕华替她传情递书,九郎又哪里会来感业寺。
  李治给了她荣华富贵和一世权力,凌慕华给了她最艰难时的支撑和不容世俗的情。
  可她,辜负最深的也是她。
  不晓得此刻抱着自己的人是否只是一个幻影,武则天颤抖地自怀里摸出一块玉佩,握在手心。
  已经被修补起来的玉佩,可“嬴”字上仍有一道不可消除的裂纹。
  “慕华……”
  年少时,她以为一个区区商户起家的臣子之女,是不足以站在江湖赞誉有加的玄机阁阁主身边的。
  可当她真的能站在她身边时,她真的配不上她了。
  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。
  日月凌空,乾坤独断,她曾是执掌天下的女主,是前无来者的女帝!
  是非功过,且由评说,后世将不会把她忘记,凌慕华也不会。
  “慕华,这次,你还愿意带我走吗?”
  神龙元年十月,一代女皇武则天,病逝于上阳宫仙居殿。
  第一百一十六回我只要你
  见凤佩,如见君上。
  沉静姝手持此物,马车畅通无阻,直奔皇城天牢。
  李衿在她帐中逗留,宽衣解带时随意将此凤佩取下,搁在枕头边上,故而被沉静姝拿到。
  她只想见一个人。
  田复生,或者说谢琪,她曾经称作堂兄的人。
  皇城天牢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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